華麗死亡 

2

接續 http://bookspring.pixnet.net/blog/post/31987401

  

「我在火車上,」身旁那個高大、過重又娃娃臉的豬頭對著手機大吼,「火車,火,車!」

他重複道。「對,對,收訊很爛。」

接著火車進了隧道。

「喔、幹。」那豬頭罵道。

湯姆.布萊斯曲著身子坐在座位上,右邊有豬頭,左側有個狂打簡訊、香水味熏死人的女孩,左右包夾之下,他只能努力壓抑住齜牙咧嘴的厭惡表情。湯姆長相俊秀,穿著一身體面的西裝;男孩般的臉龐寫滿了壓力,深棕色的髮絲不住滑落額頭。令人窒息的悶熱讓他感到疲憊。

車廂內的溫度約有華氏九十度4,不過感覺起來更熱。去年他總是搭頭等廂,但今年他得節省一點。不過,他依然喜歡定期買花給凱莉當作驚喜,約莫每週一次。

半分鐘後火車出了隧道,那豬頭按下通話鍵,於是惡夢再度重演。「剛剛過隧道啦!」他狂吠著,彷彿火車還在隧道裡頭,「就是,真他媽的有夠誇張!為什麼他們沒有強波器或之類的東西好維持訊號穩定?隧道裡啊,喔?現在一些公路隧道都有了,對吧?」

湯姆試圖要把他的聲音隔絕於腦外,專注於筆電上的郵件。有上百封郵件得回覆,但是,每晚他總會在睡覺前看完郵件這是他自己訂下的規則,唯有如此才能跟上工作進度。

幾滴汗珠從頸背滑下;訂做的白襯衫乾爽之處所剩無幾,將襯衫緊緊黏在肌膚上。湯姆脫下西裝外套,也鬆開了領帶,現在他迫切地想要踢開緊繃的皮鞋。

他的目光飄向窗外,看著相連的原野、遠方線條柔和的山脈,然後視線又回到眼前的郵件。

他看完業務經理寄來的信後刪除,接著回覆客戶的抱怨又有一位重要客戶因為貨品未能準時抵達而大發雷霆。這次是特製的筆,上次是高爾夫球傘,湯姆的訂購與送貨部門完全是一團糟,一部分是因為電腦灌了新的系統,一部分則是因為負責人是個蠢蛋。在如此競爭的行業裡,這種失誤對公司造成偌大的傷害。埃維斯汽車與蘋果電腦兩個重要客戶就這樣接連在一週內轉投競爭對手。

棒呆了。

債務壓得公司快倒了。公司擴展得太快,就跟他不顧能力買下的新房如出一轍。他不該聽凱莉的話將舊屋折價換新,至少不該在市場萎縮、經濟蕭條的時機買。現在,他快繳不起貸款,公司也已經付不起水電等經常費用,況且,不管湯姆怎麼與凱莉溝通,他依舊沒有辦法改變凱莉花錢如流水的惡習。幾乎每天她都會買新東西,通常是在網路拍賣,而在她的邏輯裡,只要是特價品就不能算是亂花錢。

那個豬頭又開始了。「哈囉,比爾,我是洛,對PARTS的洛,對,沒錯!只是想先打個電話給你喔,幹。比爾?哈囉?

湯姆頭也不抬地挑了個眉。沒有訊號的聖地。有時候你真的會相信神或許存在。他隨即又聽見電話尖銳的鈴聲。

是他自己的電話,湯姆突然領悟過來,同時感覺手機在襯衫口袋裡頭震動。湯姆抽出手機,確定來電者是誰,然後使勁全力,以最大的音量回答,「哈囉,親愛的,」他說,「我在火車上!火,車!它誤點了!」湯姆對著那個豬頭微笑,細細品嚐著報復的甜蜜果實。

湯姆繼續以比較文明的音量和凱莉對話,與此同時,火車已經抵達普萊斯頓公園車站。那個豬頭抓起一個看起來頗為廉價的小型旅行袋,連同車廂內幾個人一起下車,接著火車又繼續前行。一會兒之後湯姆才發現,剛剛豬頭坐過的位子上有張光碟。

他拿起光碟察看,尋找任何可以找到它主人的線索。外面是不透明的塑膠盒,沒有標籤,沒有文字;湯姆打開盒子,把光碟拿起仔細檢查,但光碟上同樣什麼都沒有。他可以把光碟放進電腦,看是否找得到任何線索,若是沒有,他還可以把光碟交給失物招領處,雖然說那豬頭並不值得他人的善意……

但火車很快就會抵達布萊頓車站。湯姆沒有時間讀取光碟,等晚點回到家再說吧,他暗自決定。

倘若湯姆能預知,這舉動將會對他的生命帶來的慘烈影響,就算只知道微不足道的一點點,他一定會把那該死的光碟留在座位上。 

3

 逆著天邊的夕陽光輝,珍妮緊張地瞇著眼睛,看向儀表板上的時鐘,再看向手錶確認。七點五十五分,老天。「快到家了,賓思。」她的聲音緊繃,詛咒著布萊頓海邊交通的同時,不停後悔為何沒有走另外一條路。

她比預計回家的時間晚了許多,都是因為老闆要她留下來加班,幫一樁格外令人討厭的離婚案撰寫簡報草稿,明早雙方律師會議要用但偏偏就是今天。

之後,她在獸醫的候診室等待超過半個小時,她和賓思好不容易才見到康提醫生,但是這次看診談不上順利。克里斯提昂.康提醫生花了很長的時間檢查賓思背上的肉瘤,最後他請珍妮明天帶賓思回診做切片。這讓珍妮立刻慌張了起來,懷疑醫生認為那肉瘤其實是腫瘤。康提醫生盡可能地安撫珍妮的恐懼,但珍妮帶著賓思走出看診室時,烏雲依舊籠罩著她。

珍妮發現一格小停車位,距離家門有段距離;她踩下煞車,將車子調成倒車檔。

「你還好嗎,賓思?餓了嗎?」

經過兩年的相處,珍妮對這隻褐白花紋、綠眼、長鬍鬚的動物愈形依戀,感情愈來愈深,逐漸愛上牠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有時牠會用鼻子蹭著珍妮,在她看電視時枕在她的腿上,呼嚕呼嚕地入睡;有時牠又會展露出極為人性的表情,那目光是多麼成熟,彷彿牠無所不知。有人這麼說過:「偶爾,我和貓咪玩耍的時候,我總不禁猜想,或許其實是貓咪在和我玩耍呢。」不管說者是誰,他說得真是太對了。

珍妮倒車入停車位,匆忙之下停得歪歪斜斜,於是又重新來過。她將天窗關好,抱起籠子下車。她得在半個小時之內餵好賓思並且準備就緒。今晚的約會對象是個有掌控癖的怪胎,堅持要控管珍妮每次約會的裝扮,她必須在當晚將手腳除得光滑無毛,必須在同樣的地方抹上同樣份量的三宅一生,她必須使用同樣的洗髮精與潤髮乳,必須畫上同樣的妝,而且她的私處必須修成同樣的形狀,連一公釐的差別都不容許。

他會事先告訴珍妮該穿哪件洋裝,該戴哪些首飾,甚至是該在公寓的哪個角落等他到來。珍妮本是個獨立自主的女孩子,但她就是敗在這個男人的手下。他是個粗獷的東歐人,身材健壯,打扮俗氣;但和他才約會三次,珍妮便成了他的奴隸。現在光是想到他,珍妮就不自禁地感到興奮。

珍妮把車子鎖好,轉頭走向公寓,全然沒有留意到任何異狀:整條街上,唯有前方不遠處的某輛車沒有沾染任何鳥糞。那是輛黑色的福斯GTI,車身乾淨閃亮,車窗完全不透光,車內駕駛座上的男人正拿著一副望遠鏡,盯著珍妮,撥打使用預付卡的手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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