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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萬眾期待的年度古裝大戲
《寂寞空庭春欲晚》電視劇原著小說
劉愷威鄭爽張彬彬米雪 聯合主演
6月6日 晚上22:00 八大戲劇台HD首播

古代言情經典 書迷十年引頸期盼
詭譎的宮廷鬥爭 虐心的情感糾葛

華文文壇神秘天后電視劇女王 匪我思存 筆下最動人的盛世情錯!

匪我思存是大陸原創愛情小說知名暢銷作家,網路書店單本3,000,000銷量紀錄保持人。在女性讀者中備受歡迎。《迷霧圍城》、《星光璀璨》、《佳期如夢》、《來不及說我愛你》、《千山暮雪》、《東宮》、《裂錦》、《寂寞空庭春欲晚》電視劇版權已相繼售出,筆下的故事題材多樣化,在國內業界素有「電視劇女王」之美譽。

《寂寞空庭春欲晚》是作者成名作之一,被譽為古代文藝小說經典之作。是最能代表匪我思存工筆劃般細膩文筆的作品,皇族規矩、嬪妃服飾、古代風俗……作者都做了細緻的研究與考究,參考數百萬字歷史資料,寫就這一部盪氣迴腸的帝王情殤,筆力通透、情節跌宕起伏,譜成古代文藝小說的瑰麗樂章,也成為古代言情的必讀經典。

 

【內容簡介】

誰曉得那一夜,不過是一曲簫,
便惹來了這許許多多,歲歲年年的愛戀、惆悵,與牽掛……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清聖祖仁皇帝玄燁,年號康熙。

康熙十八年,在保定行圍之夜,皇帝偶聞一曲簫聲,派裕親王探察吹簫之人,欲賜婚給喪妻的納蘭容若。然而裕親王卻發現這名女子名喚琳琅,才貌兼備,於是便將琳琅送至皇帝跟前伺候,另選一名出身高貴的宮人許配納蘭。殊不知,納蘭與琳琅自幼青梅竹馬,又情牽琳琅已久,對裕親王的安排無法接受,上摺欲請皇帝收回成命……

出身高貴的琳琅因受大案牽連,自小便在納蘭家成長,與表兄納蘭容若有著一份隱隱的情愫;琳琅入宮後本為沅衣宮女,蕙質蘭心,楚楚可憐的她被裕親王相中,安排到皇帝身邊;很快地,皇帝開始留心琳琅,漸漸傾心,然而琳琅與納蘭的過往,卻為一切添上變數……

 

【作者簡介】匪我思存

暢銷書作家,素有『悲情天后』、『虐心教主』、『電視劇女王』之稱,新世代原創女性情感小說領軍人物,橫跨出版、影視、動漫、遊戲等產業。

出道十餘載,筆耕不綴,出版二十餘部作品,多部作品被臺灣、香港地區及東南亞國家引進出版,獲得千萬讀者的肯定和讚譽。

筆名「匪我思存」,出自《詩經》,其作品文字亦如詩經般優雅,有著渾然天成的古典憂鬱。

《寂寞空庭春欲晚》是作者成名作之一,是最能代表匪我思存工筆劃般細膩文筆的作品,皇族規矩、嬪妃服飾、古代風俗……作者都做了細緻的研究與考究,參考數百萬字歷史資料,寫就這一部盪氣迴腸的帝王情殤,筆力通透、情節跌宕起伏,譜成古代文藝小說的瑰麗樂章,也成為古代言情的必讀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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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內容試閱】

      己未年的正月十六,天色晦暗,鉛雲低垂。到了未正時分,終於下起了雪珠子,打在琉璃瓦上沙沙輕響。那雪下得又密又急,不一會兒工夫,只見遠處屋宇已經覆上薄薄一層輕白。近處院子裡青磚地上,露出花白的青色,像是潑了麵粉口袋,撒得滿地不均。風刮著那雪霰子起來,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玉箸連忙轉身放下簾子,屋子中央一盆炭火嗶剝有聲,她走過去拿火鉗撥火,不想火鉗碰到炭灰堆裡,卻是沉沉的觸不動,不由笑著說:「這必又是誰打下的埋伏,成日只知道嘴饞。」

  話猶未落,卻聽門外有人問:「玉姑姑這又是在罵誰呢?」跟著簾子一挑,進來個人,穿一身青袍子,進了屋子先摘了帽子,一面撣著纓子上的雪珠,一面笑著說:「大正月裡,您老人家就甭教訓她們了。

  玉箸見是四執庫的小太監馮渭,便問:「小猴兒崽子,這時辰你怎麼有閒逛到我們這裡來?」馮渭一轉臉看到火盆裡埋著的芋頭,拿火鉗夾起來,笑嘻嘻地問:「這是哪位姐姐焐的好東西,我可先偏了啊。」說著便伸手去剝皮,炕上坐著拾掇袍服的畫珠回頭見了,恨聲道:「只有你們眼尖嘴饞,埋在炭灰裡的也逃不過。」那芋頭剛從炭火裡夾出來,燙得馮渭直甩手叫哎喲。畫珠不禁哧地一笑,說:「活該!」

  馮渭捧著那燙手山芋,咬了一口,燙得在舌尖上打個滾就胡亂吞下去,對玉箸說道:「玉姑姑,畫珠姐姐是出落得越發進宜了,趕明兒得了高枝,也好提攜咱們過兩天體面日子。」畫珠便啐他一口:「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我沒有那好命。」馮渭往手上呼呼吹著氣:「妳別說,這宮裡頭的事,還真說不準。就拿那端主子來說,還沒有畫珠姐姐妳模樣生得好,誰想得到她有今天?

  玉箸便伸指在他額上一戳:「又忘了教訓不是?別拿主子來跟咱們奴才混比,沒規矩,看我回頭不告訴你諳達去。」馮渭吐了吐舌頭,啃著那芋頭說:「差點忘了正經差事,諳達叫我來看,那件鴉青起花團福羽緞熨妥了沒有?眼見下著雪,怕回頭要用。」玉箸向裡面一揚臉,說:「琳琅在裡屋熨著呢。」馮渭便掀起裡屋的簾子,伸頭往裡面瞧。只見琳琅低著頭執著熨斗,彎腰正熨著衣服。一抬頭瞧見他,說:「瞧你那手上漆黑,回頭看弄髒了衣服。

  馮渭三口兩口吞下去,拍了拍手說:「別忙著和我計較這個,主子的衣裳要緊。」畫珠正走進來,說:「少拿主子壓咱們,這滿屋子掛的、熨的都是主子的衣裳。」馮渭見畫珠搭腔,不敢再裝腔拿架子,只扯別的說:「琳琅,妳這身新衣裳可真不錯。」畫珠說:「沒上沒下,琳琅也是你叫的,連聲姐姐也不會稱呼了?」馮渭只是笑嘻嘻的:「她和我是同年,咱們不分大小。」琳琅不願和他胡扯,只問:「可是要那件鴉青羽緞?」

  馮渭說:「原來妳聽見我在外頭說的話了?」琳琅答:「我哪裡聽見了,不過外面下了雪,想必是要羽緞—皇上向來揀莊重顏色,我就猜是那件鴉青了。」馮渭笑起來:「妳這話和諳達說的一樣。琳琅,妳可緊趕上御前侍候的人了。」   琳琅頭也未抬,只是吹著那熨斗裡的炭火:「少在這裡貧嘴。」畫珠取了青綾包袱來,將那件鴉青羽緞包上給馮渭,打發他出了門,抱怨說:「一天到晚只會亂嚼舌根。」又取了熨斗來熨一件袍服,歎氣說:「今兒可正月十六了,年也過完了,這一年一年說是難混,一眨眼也就過去了。」

  琳琅低著頭久了,脖子不由發痠,於是伸手揉著,聽畫珠這樣說,不由微笑:「再熬幾年,就可以放出去了。」畫珠哧地一笑:「小妮子又思春了,我知道妳早也盼晚也盼,盼著放出宮去好嫁個小女婿。」琳琅走過去給熨斗添炭,嘴裡道:「我知道妳也是早也盼晚也盼,盼有揚眉吐氣的一日。」畫珠將臉孔一板:「少胡說。」琳琅笑道:「這會子拿出姐姐的款來了,得啦,算是我的不是好不好?」她軟語嬌聲,畫珠也繃不住臉,到底一笑罷了。

  申未時分雪下得大了,一片片一團團,直如扯絮一般綿綿不絕。風倒是息了,只見那雪下得越發緊了,四處已是白茫茫一片。連綿起伏金碧輝煌的殿宇銀妝素裹,顯得格外靜謐。因天陰下雪,這時辰天已經擦黑了,玉箸進來叫人說:「畫珠,雪下大了,妳將那件紫貂端罩包了送去,只怕等他們臨了手忙腳亂,打發人取時來不及。」畫珠將辮子一甩,說道:「大雪黑天的送東西,姑姑就會挑剔我這樣的好差事。」琳琅說:「妳也太懶了,連姑姑都使不動妳。罷了,還是我去,反正我在這屋裡悶了一天,那炭火氣熏得腦門子疼,況且今兒是十六,只當是去走百病。」

  最後一句話說得玉箸笑起來:「提那羊角燈去,仔細腳下別摔著。」   琳琅答應著,抱了衣服包袱,點了燈往四執庫去。天已經黑透了。各處宮裡正上燈,遠遠看見稀稀疏疏的燈光。那雪片子小了些,但仍舊細細密密,如篩鹽,如飛絮,無聲無息落著。隆福門的內庭宿衛正當換值,遠遠只聽見那佩刀碰在腰帶的銀釘之上,叮噹作響劃破寂靜。她深一腳淺一腳走著,踩著那雪浸濕了靴底,又冷又潮。

  剛剛走過翊坤宮,遠遠只見迤邐而來一對羊角風燈,引著一乘肩輿從夾道過來,她連忙立於宮牆之下靜候迴避。只聽靴聲橐橐,踏在積雪上吱吱輕響。抬著肩輿的太監步伐齊整,如出一人。琳琅低著頭屏息靜氣,只覺一對一對的燈籠照過面前的雪地,忽聽一個清婉的聲音,喚著自己名字:「琳琅。」又叫太監:「停一停。」琳琅見是榮嬪,連忙請了一個雙安:「奴才給榮主子請安。」

  榮嬪點點頭,琳琅又請安謝恩,方才站起來。見榮嬪穿著一件大紅羽緞斗篷,映著燈光灩灩生色,她在輿上側了身跟琳琅說話,露出裡面一線寶藍妝花百福緞袍,袖口出著三四寸的白狐風毛,輕輕軟軟拂在琺瑯的銅手爐上,只問她:「這陣子可見到芸初?」

  琳琅道:「回榮主子話,昨兒我去交衣裳,還和她說了會子話。芸初姑娘很好,只是常常惦記主子,又礙著規矩,不好經常去給主子請安。」榮嬪輕輕點了點頭,說:「過幾日我打發人去瞧她。」她是前去慈寧宮太皇太后那裡定省,只怕誤了時辰,所以只說了幾句話,便示意太監起轎。琳琅依規矩避在一旁,待輿轎去得遠了,方才轉身。

  她順著宮牆夾道走到西暖閣外,四執庫當值的太監長慶見了她,不由眉開眼笑:「是玉姑打發妳來的?」琳琅道:「玉姑姑看雪下大了,就怕這裡的諳達們著急,所以叫我送了件端罩來。」長慶接過包袱去,說道:「這樣冷的天,真是生受姑娘了。」琳琅微笑道:「公公太客氣了,玉姑姑常念著諳達們的好處,說諳達們常常替咱們擔待。況且這是咱們分內的差事。」長慶見她如此說,心裡歡喜:「回去替我向玉姑道謝,難為她想得這樣周全,特意打發姑娘送來。」琳琅正待要說話,忽見直房簾櫳響動,有人打起簾子,暈黃的燈映著影影綽綽一個苗條身子,欣然問:「琳琅,是不是妳?」琳琅只覺簾內暖氣洋洋拂在人臉上,不由笑道:「芸初,是我。」芸初忙道:「快進來喝杯茶暖暖手。」

  直房裡籠了地炕火龍,又生著兩個炭盆,用的銀骨炭,燒得如紅寶石一樣,絕無嗶剝之聲。琳琅迎面叫炭火的暖氣一撲,半晌才緩過勁來。芸初說:「外頭真是冷,凍得腦子都要僵了似的。」將自己的手爐遞給琳琅,叫小太監倒了熱茶來,又說:「還沒吃晚飯吧,這餑餑是上頭賞下來的,妳也嚐嚐。」琳琅於是說:「路上正巧遇上榮主子,說過幾日打發人來瞧妳呢。」芸初聽了,果然高興,問:「姐姐氣色怎麼樣?」

  琳琅說:「自然是好,而且穿著皇上新賞的衣裳,越發尊貴。」芸初問:「皇上新賞了姐姐衣裳麼?她告訴妳的?」琳琅微微一笑,說:「主子怎麼會對我說這個,是我自個兒琢磨的。」芸初奇道:「妳怎麼琢磨出來?」

  琳琅放下了手爐,在盤子裡揀了餑餑來吃,說道:「江寧織造府年前新貢的雲錦,除了太皇太后、太后那裡,並沒有分賞給各宮主子。今天瞧見榮主子穿著,自是皇上新近賞的。」兩句話倒說得芸初笑起來:「琳琅,明兒改叫妳女諸葛才是。」琳琅微笑著說:「我不過是憑空猜測,哪裡經得妳這樣說。」

  芸初又問:「畫珠還好麼?」琳琅說:「還不是一樣淘氣。」芸初道:「咱們三個人,當年一塊兒進宮來,一塊兒被留牌子,在內務府學規矩的時候,又住同一間屋子,好得和親姊妹似的,到底算是有緣分的。可恨如今我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兒,離妳們都遠著,連說句貼心話的人也沒有。」

  琳琅道:「何苦說這樣的話,咱們隔得雖遠,平日裡到底還能見著。再說妳當著上差,又總照應著我和畫珠。」芸初道:「妳先坐著,我有樣好東西給妳。」進裡屋不大一會兒,取了小小兩貼東西給她:「這個是上回表姐打發人來看我給我的,說是朝鮮貢來的參膏,擦了不皴不凍呢。給妳一貼,還有一貼給畫珠。」琳琅說:「榮主子給妳的,妳留著用就是了。」芸初說:「我還有,況且妳拿了,比我自己用了我還要高興呢。」琳琅聽她這樣說,只得接了。因天色已晚,怕宮門下鑰,琳琅與她又說了幾句話,便告辭回去了。

  那雪綿綿下了半夜,到下半夜卻晴了。一輪斜月低低掛在西牆之上,照著雪光清冷,映得那窗紙透亮發白。琳琅睡得迷迷糊糊,睡眼惺忪地翻個身,還以為是天亮了,怕誤了時辰,坐起來聽,遠遠打過了四更,復又躺下。畫珠也醒了,卻慢慢牽過枕巾拭一拭眼角。琳琅問:「又夢見妳額娘了?」

  畫珠不作聲,過了許久,方才輕輕「嗯」了一聲。琳琅幽幽歎了口氣,說:「別想了,熬得兩年放出去,總歸還有個盼頭。妳好歹有額娘,有親哥哥,比我不知強上多少倍。」畫珠道:「妳都知道,我那哥哥實實是個酒混帳,一喝醉了就打我,打我額娘。自打我進了宮,還不曉得我那額娘苦到哪一步。」琳琅心中酸楚,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她:「睡吧,再過一會兒,又要起來了。」

  每日裡辰正時分衣服就送到浣衣房裡來了。玉箸分派了人工,琳琅、畫珠所屬一班十二個人,向例專事熨燙。琳琅向來做事細緻,所以不用玉箸囑咐,首先將那件玄色納繡團章龍紋的袍子鋪在板上,拿水噴了,一回身去取熨斗,不由問:「誰又拿了我的熨斗去了?」畫珠隔著衣裳架子向她伸一伸頭,說:「好妹妹,我趕工夫,先借我用一用。」琳琅猶未答話,玉箸已經說:「畫珠,妳終歸有一日要懶出毛病來。」畫珠在花花綠綠的衣裳間向她扮個鬼臉,琳琅另外拿熨斗夾了炭燒著,一面俯下身子細看那衣裳:「這樣子馬虎,連這滾邊開線也不說一聲,回頭交上去,又有得饑荒。」

  玉箸走過來細細看著,琳琅已經取了針線籃子來,將那黧色的線取出來比一比。玉箸說:「這個要玄色的線才好—」一句未了,自己覺察失言,笑道:「真是老悖晦了,衝口忘了避諱。」畫珠嗔道:「姑姑成日總說自己老,其實瞧姑姑模樣,也不過和我們差不多罷了,只是何曾像我們這樣笨嘴拙舌的。」玉箸哧地一笑,說:「妳笨嘴拙舌,妳是笨嘴拙舌裡挑出來的。」因見著那件蜜色哆羅呢大氅,於是問:「熨好了不曾?還不快交過去,咸福宮的人交來的時候就說立等著呢,若是遲了,又有得饑荒。」畫珠將大氅折起來,嘴中猶自道:「一般都是主子,就見著那位要緊。」琳琅將手中線頭咬斷,回身取了包袱將大氅包起來,笑道:「我替妳送去吧,妳就別絮絮叨叨了。」

  她從咸福宮交了衣裳出來,貪近從御花園側的小路穿過去,順著岔路走到夾道,正巧遇上馮渭抱著衣裳包袱,見了她眉開眼笑:「這真叫巧了,萬歲爺換下來的,妳正好帶回去吧。」琳琅說:「我可不敢接,又沒個交割,回頭若是短了什麼,叫我怎麼能說得清白?」馮渭說:「裡頭就是一件灰色江綢箭袖。」琳琅道:「又在信口開河,在宮裡頭,又不打獵行圍,又不拉弓射箭,怎麼換下箭袖來?」

  馮渭打開包袱:「妳瞧,不是箭袖是什麼?」他眉飛色舞地說道:「今兒萬歲爺有興致,和幾位大人下了彩頭,在花園裡比試射鵠子,那個叫精采啊。」琳琅問:「你親眼瞧見了?」馮渭不由吃癟:「我哪裡有那好福氣,可以到御前侍候去?我是聽諳達說的—」將手一比劃:「萬歲爺自不用說了,箭箭中的,箭無虛發。難得是侍衛納蘭大人奪了頭彩,竟射了個一箭雙鵰。」話音未畢,只聽他身後「唧」的一聲,琳琅抬頭看時,卻原來是一隻灰色的雀兒,撲著翅飛過山石那頭去了。她目光順著那鳥,舉頭看了看天色,西斜日影裡,碧空湛藍,一絲雲彩也沒有,遠遠仰望,彷彿一汪深潭靜水,像是叫人要溺斃其中一樣。不過極快的工夫,她就低頭說:「瞧這時辰不早了,我可不能再聽你閒磕牙了。」馮渭將包袱往她手中一塞:「那這衣裳交給妳了啊。」不待她說什麼,一溜煙就跑了。

  琳琅只得抱了衣裳回浣衣房去,從鍾粹宮的角門旁過,只見四個人簇擁著一位貴婦出來,看那服飾,倒似是進宮來請安的朝廷命婦,連忙避在一旁。卻不想四人中先有一人訝然道:「這不是琳姑娘?」琳琅不由抬起頭來,那貴婦也正轉過臉來,見了琳琅,神色也是又驚又喜:「真是琳姑娘。」琳琅已經跪下去,只叫了一聲:「四太太。」

  那四人中先前叫出她名字的,正是侍候四太太的大丫頭,見四太太示意,連忙雙手攙起琳琅。四太太說:「姑娘快別多禮了,咱們是一家人,再說這又是在宮裡頭。」牽了琳琅的手,欣然道:「這麼些年不見,姑娘越發出挑了。老太太前兒還惦記,說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上姑娘一面呢。」琳琅聽她這樣說,眼圈不由一紅,說:「今兒能見著太太,就是琳琅天大的福氣了。」一語未了,語中已帶一絲嗚咽之聲,連忙極力克制,強笑道:「太太回去就說琳琅給老太太請安。」宮禁之地,哪裡敢再多說,只又跪下來磕了個頭。四太太也知不便多說,只說:「好孩子,妳自己保重。」琳琅靜立宮牆之下,遙遙目送她遠去,只見連綿起伏的宮殿盡頭,天際幻起一縷一縷的晚霞,像是水面漣漪,細細碎碎浮漾開來。半空便似散開了的五色綢緞,光彩流離,四面卻漸漸滲起黑,彷彿墨汁滴到水盂裡,慢慢洇開了來。

  出了宮門,天已經擦黑了,待回到府中,已經是掌燈時分。小廝們上來挽了馬,又取了凳子來,丫頭先下了車,二門裡三四個家人媳婦已經迎上來:「太太回來了。」四太太下了車,先至上房去,大太太、三太太陪了老太太在上房摸骨牌,見四太太進來,老太太忙撂了牌問:「見著姑奶奶了?」

  四太太先請了安,方笑吟吟地說:「回老太太的話,見著惠主子了。主子氣色極好,和媳婦說了好半晌的話呢,又賞了東西叫媳婦帶回來。」丫頭忙奉與四太太遞上前去,是一尊赤金菩薩,並沉香枴、西洋金錶、貢緞等物。老太太看了,笑著連連點頭,說:「好,好。」回頭叫丫頭:「怎麼不攙妳們太太坐下歇歇?」

  四太太謝了座,又說:「今兒還有一樁奇遇。」大太太便笑道:「什麼奇遇,倒說來聽聽,難道妳竟見著聖駕了不成?」四太太不由笑道:「老太太面前,大太太還這樣取笑,天底下哪裡有命婦見聖駕的理—我是遇上琳姑娘了。」

  老太太聽了,果然忙問:「竟是見著琳琅了?她好不好?定然又長高了。」四太太便道:「老太太放心,琳姑娘很好,人長高了,容貌也越發出挑了,還叫我替她向您請安。」老太太歎息了一聲,說:「這孩子,不枉我疼她一場。只可惜她沒造化……」頓了一頓,說:「回頭冬郎回來,別在他面前提琳琅這話。」

  四太太笑道:「我理會的。」又說:「惠主子惦著您老人家的身子,問上回賞的參吃完了沒有,我回說還沒呢。惠主子還說,隔幾日要打發大阿哥來瞧老太太。」老太太連聲說:「這可萬萬使不得,大阿哥是天潢貴胄,金枝玉葉,惠主子這樣說,別折煞我這把老骨頭了。」大太太、三太太自然湊趣,皆說:「惠主子如今雖是主子,待老太太的一片孝心,那是沒得比,不枉老太太素日裡疼她。」老太太道:「咱們家這些女孩兒裡頭,也算她是有造化的了,又爭氣,難得大阿哥也替她掙臉。」

  正說話間,丫頭來說:「大爺回來了。」老太太一聽,眉開眼笑,只說:「快快叫他進來。」丫頭打起簾子,一位年輕公子已翩然而至。四太太抿嘴笑道:「冬郎穿了這朝服,才叫英氣好看。」容若已經叫了一聲:「老太太。」給祖母請了安,又給幾位伯母叔母請安。老太太拉了他的手,命他在自己榻前坐下,問:「今兒皇上叫了你去,公事都妥當嗎?」容若答:「老太太放心。」又說:「今兒還得了彩頭呢。」他將一支短銃雙手奉上與老太太看:「這是皇上賞的。」老太太接在手裡掂了一掂,笑道:「這是什麼勞什子,烏沉沉的?」容若道:「這是西洋火槍。今天在園子裡比試射鵠子,皇上一高興,就賞給我這個。」

  四太太在一旁笑道:「我還沒出宮門就聽說了,說是冬郎今天得了頭彩,一箭雙鵰。不獨那些侍衛們,連幾位貝子、貝勒都被一股腦比了下去呢,皇上也很是高興。」老太太笑得直點頭,又說:「去見你額娘,教她也歡喜歡喜。」容若便應了聲「是」,起身去後堂見納蘭夫人。   納蘭夫人聽他說了,果然亦有喜色,說道:「你父親成日地說嘴,他也不過是恨鐵不成鋼。其實皇上一直待你很好,你別辜負了聖望才是。」容若應了「是」,納蘭夫人倒似想起一事來:「官媒拿了庚帖來,你回頭看看。你媳婦沒了快兩年了,這事也該上心了。」見他低頭不語,便道:「我知道你心裡仍舊不好受,但夫妻倫常,情分上頭你也盡心盡力了。」容若道:「此事但憑母親做主就是了。」

  納蘭夫人半晌才道:「續弦雖不比元配,到底也是終身大事,你心裡有什麼意思,也不妨直說。」容若說:「母親這樣說,豈不是叫兒子無地自容?漢人的禮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們滿人納雁通媒,也是聽父母親大人的意思才是規矩。」

  納蘭夫人道:「既然你這麼說,我也只去稟過老太太,再和你父親商量吧。」   容若照例陪母親侍候老太太吃畢晚飯,又去給父親明珠定省請安,方出來回自己房裡去。丫頭提了燈在前頭,他一路迤邐穿廳過院,不知不覺走到月洞門外,遠遠望見那迴廊角落枝椏掩映,朦朧星輝之下,恍惚似是雪白一樹玉蕊瓊花,不由怔怔住了腳,脫口問:「是梨花開了麼?」

  丫頭笑道:「大爺說笑了,這節氣連玉蘭都還沒有開呢,何況梨花?」容若默然不語,過了半晌,卻舉足往迴廊上走去,丫頭連忙跟上去。夜沉如水,那盞燈籠暖暖一團暈黃的光,照著腳下的青石方磚。一塊一塊三尺見方的大青磚,拼貼無縫,光潔如鏡。一磚一柱,一花一木,皆是昔日她的衣角窸窣拂過,夜風凜冽,吹著那窗扇微微動搖。

  他仰起臉來,只見蒼茫夜空中一天璀璨的星子,東一顆,西一簇,彷彿天公順手撒下的一把銀釘。伸手撫過廊下的朱色廊柱,想起當年與她賭詞默韻,她一時文思偶滯,便只是撫著廊柱出神,或望芭蕉,或拂梨花。不過片刻,便喜盈盈轉過身來,面上梨渦淺笑,宛若春風。

  他心中不由默然無聲地低吟:「風也蕭蕭,雨也蕭蕭,瘦盡燈花又一宵。」如今晴天朗星,心裡卻只是苦雨淒風,萬般愁緒不能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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